我家住在一个偏僻的山村,这里曾是古树参天、绿荫遍地、繁花似锦的所在。每年寒冬季节刚过,南北两面山坡的迎春花便会吐出金黄色的花蕊,遥相呼应,向人们宣告春天的到来。紧接着,那暗红的杏儿花、雪白的梨花、粉红的桃花,粉白相间的苹果花,还有山坡上草丛中那好多各色各样的无名野花,也都会相继登场,争奇斗艳,向人们展示她们的华丽美姿,无数的蜜蜂和蝴蝶,在花丛中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远处,能听到狗叫和鸡鸣,还有牛羊的叫声,只有走进村子,才能发现一座座院落,那错落有致的石头墙、土坯墙以及房顶上那人工烧制的蓝瓦,还有屋脊上那精致的兽形图案。
我家的老院在村子里从西数算是第四户,里面住着几户人家。堂屋东边的两间住着我的五伯父家,西边的一间是大伯父家。东厦房上边两间是我家,我爹排行老六。下边一间是三伯父家。西边的厦房,上边是堂哥高云锋夫妇居住,下边是八叔父家。当年,将近四十口人住在这一个院子里,其喧闹程度就不言而喻啦。每天,小孩子搁气,导致大人吵架,哭的闹的、说的笑的、唱的跳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可是,如果遇到谁家有了难处,需要帮忙,大家都会伸出援手,热心相助。妯娌之间,火头上吵个嘴、拌个架,待心平气和后,仍旧和好如初、亲如一家。
据传,村子所处的位置是一个风水宝地。村子西边的地貌酷似一只大凤凰,白土嘴,就是凤凰的头,它身后的东西两侧各有一个凤翅,西疙瘩那架坡则是它的脊椎盖。老人们常说,这里是村子的风脉所在,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不能乱动,否则将有性命之忧。可是偏偏又不信邪的,有位伯父当时年轻气盛,在村中担任队长,他带头动了那里的土,结果在挖机井时被石头砸断了胳膊,落下了病根。以至于后来,村里的人对这里敬若神灵,再也不敢冒犯。
村子的南面有一条小河,河水清澈透明,沿着河之沟谷,昼夜不息,蜿蜒东流。因为河水不是太深,人们就用大石头,作为踏石,在上面通过,省得蹚水过河。偶遇下大雨,河里发洪水,这些踏石就会被洪水冲得一干二净。只有等雨停了,洪水完全退去,人们又会重新把踏石续上,交通得以恢复。
至于小河里的水,一年四季,从没有干涸过。这是由于我们这里地势较低,河两侧有许多泉眼,能泛出泉水。这里的水清彻透明,水中的景物一览无余。只要有小水滩,就有鱼儿和卖油梆梆(方言)的影子,小虾像木偶一样在水里蹦来蹦去,螃蟹在水中横着身子爬行,青蛙、蛤蟆、老鳖等等,在这里应有尽有。不时地,还有蝴蝶和蜻蜓在小河两侧的草丛中、花朵中尽情的嬉戏、舞蹈。小时候,我们光着脚丫,拎着水桶,从门前沿着河滩向下,走不了多远,就能捉到许多小鱼、小虾、螃蟹,然后带回家中,制成美味佳肴,一饱口福。
这条小河不仅是孩子们的乐园,更是妇女们绝佳的好去处。夏日时节,遇到中午饭后,利用午休时间,她们不是到河边避暑,就是到河边洗衣服。洗衣服时,她们先用棒槌把皂角捣烂,然后涂抹在衣服上,在石头上用棒槌反复敲打衣服。水花贱得她们满头、满脸,但她们毫不在意,依旧高兴地谈论着各种各样有趣的事情。有的人衣服洗完了,也不愿离去,仍在仔细地倾听别人谈论,偶尔也会插上两嘴,或随声附和,或喜笑颜开,自有一番风趣。此外,河中的两个较大的水滩则成了人们洗澡的好地方。女的在上边的水滩,男的在下边的水滩。吃过晚饭,天黑下来的时节,男男女女,三三两两,拿着毛巾、肥皂,来到水滩边,脱光了衣服,尽情地洗浴,白天的劳累,身上的汗臭荡然无存。
小河的对岸是一块块坡地。路边有瓦盆窑,专门烧制瓦盆,有大的,有小的,还有各式各样的花盆,品种多、样式全,不但花纹漂亮,而且做工精致,深得人们的喜爱。瓦盆窑的东边是砖瓦窑,每年可以制成很多蓝砖、蓝瓦,这些砖瓦除本村人使用外,还可以卖到很远的地方。
我们村的苹果园里,种植着红富士、红冠、红香蕉、黄香蕉等知名品种。每到收获季节,我们村都会按人口分苹果,附近的村民也会拿着袋子、挎着篮子到这里争相购买,生意相当火爆。
村子里有油坊、水车、水磨等。轧花车、弹花柜在村子南边的河沿上,虽然中间隔着一条河,还有一道小土坎,却门庭若市,生意相当不错。这是由于那时附近各地均没有这类设备,一到棉花收获季节,附近的村民便会成群结队,到这里弹花、轧花。
再说村中的老油坊,经营的也很不错。有人专门收购蓖麻、花生、芝麻等油料作物,有人负责炒籽、榨油,有人负责销售。所谓销售,就是卖油者挑着担子,游村串巷,到处叫卖。由于工艺考究,货真价实,而且公买公卖,童叟无欺,油坊生意曾经享誉十里八村,成为村中的支柱产业。
当时的土地归村集体所有,青壮年劳力到地里干活,统一由队里记工分。一个工作日记十分,遇到干活不好或者没有完成任务者,适当扣分。年底由队里统一结算,分给属于自家的粮食和钱款。
有一年,麦子丰收了,到了收获季节。由于白天气温高,时间不够用。为了早日使麦子能够颗粒归仓,有人提议晚上割麦。于是, 我和几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孩子也嚷着要去。在我们几个人的软磨硬泡下,队长终于答应让我们跟大人一块儿到地里割麦子。那天晚上的月亮像一面大镜子,散发出银色的光芒,把地上照得如同白昼;星星也在不停地眨着眼睛,调皮地注视着人间。我们跟在大人们的后边,右手拿着镰刀,左手抓住麦子,不停地割着,拼命地往前赶。可是,过了不一会儿,我们就被大人们远远地抛在了身后。我们几个人没有气馁,互相鼓励着,仍在不停地向前割着。又过了一会儿,我的腰开始发酸,腿开始发困,手也开始火辣辣地疼,眼皮儿也涩得难受。我揉揉眼睛、捶捶后背,努力地坚持着、坚持着……一大块儿地的麦子终于被割光了,我们一蹦一跳地随着大人们向家里走去。到村里后,我们集中在油坊院,开始吃油条。队长说:“这是用自己地里生产的粮食磨成的面粉、本村的油坊榨制的香油烹制而成,这要感谢党、感谢毛主席。”我们吃着香喷喷的油条,都高兴得手舞足蹈。要知道,在当时的条件下,能吃到这么可口的油条,也实属不易。
那时候,不但花生格外的香,而且红薯也格外的甜。每天妈妈做好红薯饭,我们都会每人盛上一碗,里边有很多红薯。我们兄妹几个都狼吞虎咽,吃得津津有味。当然,吃红薯多了,半晌就会不停地打饱嗝,不停地放屁。
记得小时候,我们经常在晚上去看露天电影。只要听到村子里有人喊,便放下碗筷,快速地加入看电影的队伍。有的竟端着碗跟在后边,走着吃着,饭吃完了,就把碗随手往路边的草丛里一丢,回来的时候再把碗带回家里。后来有了电视机,尽管信号弱,屏幕上有许多雪花,连人脸都看不清楚,我们依然看的如痴如醉。那时候,正在播放《射雕英雄传》。一到天黑,有电视机那家的院子里便挤满了人,既有大人又有孩子,而且都带着凳子,他们看得那么专注、那么聚精会神。
每逢雨天,我们便打着油布伞或纸伞,光着脚,端着脸盆,到坡上逮龙疙蚤和蜗牛,一会儿就能逮到很多。还能拾到一些地曲莲。我们把拾到的地曲莲,带回家中,小心地除掉里边的杂质,用水清洗干净,然后在开水里一烫,捞出后放上盐和调料,这样一盘菜就做成了。如果配上甜面片儿饭或者红薯饭,味道就更鲜美啦。
如今,我们幼时的孩童都已步入中年,那昔日的蓝天白云、青山绿水、蛙鸣蝉叫,还有那活蹦乱跳的鱼儿、叽叽喳喳的小鸟,以及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这一切,仿佛还在眼前,成为童年挥之不去的记忆………
文/高月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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