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中山大学南校区康乐园东南区1号,在这栋百年建筑里,一代大师陈寅恪度过了生命中的最后20年……
在战争中颠沛流离
1925年秋,清华国学研究院成立。王国维、梁启超、赵元任先后受聘于此。1926年8月,陈寅恪告别长达16年的海外游学生涯,从德国回来,抵达清华园,成为清华国学研究院“四大导师”中的最后一位。陈寅恪时年仅36岁。
但是,仅仅一年后,王国维投昆明湖自尽。陈寅恪教授作为他的同事与好友撰写了碑铭,这即是中国学术史上不朽的《清华大学王观堂先生纪念碑铭》,碑文抒发了思想自由之真谛,“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这句碑文自此成为学人道德文章的至高追求。
随着王国维跳湖自尽,梁启超随后病逝,赵元任准备出国讲学,清华国学研究院唯剩陈寅恪苦苦支撑。1929年7月,盛极一时的清华国学研究院宣布解散,仅存4年。
国学研究院解散后,陈寅恪转而为清华大学历史、中文两系合聘教授。他讲课时不仅本校学生和外校学生来旁听,就是清华本校教授朱自清、吴宓与刘文典等也常来旁听,“教授的教授”美誉自此流传。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北平的沦陷,使得陈寅恪开始了颠沛流离的转徙生活。全家从北京出发,几经辗转,来到昆明,在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和南开大学临时合作组成的“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授课。
1939年春,牛津大学拟聘陈寅恪为汉学教授,并授其英国皇家学会研究员职称。陈寅恪由于不习惯昆明的高原气候,时常犯病,便离开昆明经河内到香港,准备全家赴英伦。但因旅费难以筹集,以及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遗憾未能成行。
此后,陈寅恪在广西大学授课期间,曾冒被轰炸的危险经湖南衡阳到粤北石坪,在迁至该地的中山大学讲学数日。他当时没有想到,这只是自己与这所大学缘分的开始。
抗战结束后,陈寅恪复到清华大学教书,直到1948年底离开。期间,他也曾去英国医治眼疾,却是无功而返。此后,眼疾伴他终生,生命后期几乎双目失明。
靠口述艰难完成巨著
1949年1月16日,陈寅恪抵达广州,住进岭南大学西南区52号,开始在岭南长达20年的生活。当时,解放战争仍在继续,广州尚未解放。国民党赴台湾前曾有“抢运学人”计划,他们对身在广州的陈寅恪自是念念不忘。
国民党战时内阁教育部长杭立武许诺,只要陈寅恪离开广州到香港,就给10万港币和新洋房。最后,杭立武到了几近哀求的地步。但陈寅恪态度坚决地要留在岭南大学,并对人说“何必弃父母之邦”。
从上世纪40年代中期开始,陈寅恪视力严重衰退,只能略辨光影,学校专为他修葺白色水泥路,涂上白漆,以方便他辨识,还在他房屋东侧的路口设了一道护栏。当年,学校对知识分子的苦心由此可见一斑。
陈寅恪记忆力惊人,通过自己口述,让助手黄萱记录,从1953年末开始,仅用半年时间便完成6万多字的《论再生缘》。知情者称,陈寅恪写《论再生缘》和《柳如是别传》的过程基本是这样的:陈寅恪开具书目,黄萱到图书馆找到图书,拿回来念给陈寅恪听,陈寅恪边听边思考。第二天,他将自己前天记在脑子里的想法口述给黄萱。随后,黄萱再读给陈寅恪听,加以修改,最终定稿。
晚景凄凉:弥留之际泪流不语
1957年,全国性“反右”斗争开始,陈寅恪虽谨小慎微、如履薄冰,也未能幸免。大字报对其口诛笔伐,有学生称他是“彻头彻尾的资产阶级权威学者”,“误人子弟”,这深深刺痛陈寅恪的心。他愤而致书中大校长,提出“坚决不再开课,以免贻误青年”,从此告别讲台生涯。
1962年6月,陈寅恪入浴时滑倒在家中的浴盆里,摔断右腿股骨,住院近7个月,股骨仍不能长合。当时,中山大学为他配备了3名护士进行护理。“文革”开始后,护士便被撤走。陈寅恪终日躺在床上或在木椅上静坐。但其巨著《柳如是别传》在1965年完成,煌煌80余万字。
1966年,“文革”蔓延到中山大学。信奉“独立精神自由思想”的陈寅恪,难以幸免:工资停发,存款冻结,东南区1号楼被大字报覆盖。后来,陈寅恪全家被赶出东南区1号,惨居一平房之中。据说,红卫兵在他的床头安装了大喇叭,以便每次播音时都可以使他受到惊吓。最后,陈寅恪吓得一听见喇叭响就尿裤子。
陈寅恪的女儿陈美延回忆:当时批斗陈先生时,只能抬了,他不能动。“我们很害怕,如果抬出去,肯定活不了。但后来没有来,原来刘节先生代他去接受批斗了。”
刘节是陈寅恪早年在清华时的弟子,当时是中山大学历史系教授。刘节代老师陈寅恪接受去批斗,造反派粗暴地殴打刘节,还问他有何感受?刘节说,能够代替老师接受批斗,感到很光荣。
1969年10月7日,陈寅恪走完了他79年的人生历程。11月21日,夫人唐篑也随陈寅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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