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欣
汉阳江口、马鞍山上,那袅袅琴音从春秋战国时代传来,绕梁的余音中传递着知音遗韵。我的家乡蔡甸不仅承载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它旖旎的自然风光也为人称颂。北有汉水逶迤西来,南有长江浩瀚东去,东荆河横贯全境,以及索子河、后官湖、知音湖和众多明镜般的湖泊星罗棋布。而让我记忆最深刻的,便是莲花湖中的荷。
小时候,我在蔡甸二小上学,每天中午吃过饭都要和小伙伴去学校附近的莲花湖边玩耍。倚着栏杆,望向湖中,湖的边缘充斥着各种垃圾:有附近居民倒掉的残羹冷炙,有路边行人抛掷的零食包装,甚至还有泡了多日已经腐烂的家禽的尸体,皮肉绽开的地方隐约露出的白骨,令人毛骨悚然。湖中的荷叶零星地站立着,弯着腰杆、耷拉着脑袋,仿佛苟延残喘的耄耋之人,四周死气沉沉的气氛加速了它们的衰亡。荷花美丽的倩影,只是脑海中的一个影像。每到夏天,湖中散发出令人难忍的恶臭,偶然路过的行人纷纷掩住口鼻,匆匆逃过。
如今,莲花湖早已不再“臭名昭著”,它焕发出崭新的风姿。炎炎夏日,莲叶田田,荷叶犹如身着戎装的士兵,昂首挺胸、傲视群雄,欲与天公试比高。微风拂过,像是大块的碧玉在清澈的水面起起伏伏,纯净的绿色给眼睛送来阵阵清凉,沁人心脾。雪白之中点缀着丝丝粉红的,是荷花美丽的容颜。它们形态万千,有含苞待放的,仿佛是一遇见生人就脸颊升腾起一抹绯红的朱唇难启的小家碧玉;有奔放热烈的,像是想要把自己吸收的天地之精华灵气全部倾泻而出的毫不矫揉造作的大家闺秀。荷花的香气清淡细微,将每一丝空气熏染,令人想起“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忆起“蜻蜓立在荷花上,受用香风不肯飞”,咏出“应为洛神波上袜,至今莲蕊有香尘”,娉娉婷婷的菡萏仙子,是湖中摇曳的诗情。晚上,莲花湖畔成了人们休闲娱乐的好去处。孩子们在湖边洁净光滑的大理石平地上溜冰、嬉戏;情侣们手挽手,想要为对方采撷一缕诗情画意;中年人在湖边散步,甩走一天的辛劳;桥栏边,随处是棋盘、随处是舞台,老年人下棋、唱楚剧,颐享天年。
最令我震惊的,是去年夏天雨中观荷的经历,那次,我捕捉到了荷的灵魂。去年七月,天公不知被何事惹怒,泼下连绵不绝的倾盆大雨来发泄满腔的怒火,似乎要将整座城镇颠覆。一天下午,震耳欲聋的滚滚雷声和令人心惊胆战的道道闪电酝酿着一场大暴雨,天空阴沉得可怕,像是成千上万排列整齐披坚执锐的士兵压境而来,直逼人间。鸟兽匆匆逃窜,行人也纷纷躲到能遮风避雨的地方。我在窗前望着这一切,不禁为小区外的一片荷塘担忧,想必大雨过后,荷塘只剩一片残花败叶吧。大雨说来就来,像是天公刻意的刁难,劈头盖脸地砸向湖面,激起大大的水花,一个涟漪还没来得及荡漾开,就被接二连三的涟漪代替了。荷叶和荷花既没长翅膀也没有脚,无法脱离这片湖水,但它们似乎并没有想过要逃避,而是坦然地迎接风雨残酷的洗礼!雨水落入湖中的声音,让人想起“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正是这荷叶舒展着叶片,承接着暴雨有力的打击,才能合奏出高亢动听的乐章;正是这荷花绽放着花瓣,接纳着狂风暴虐的摇晃,才能生长出厚实清丽的花朵。雨再大、风再急,都击不垮荷不屈的精魂。
我想起了消泗人民,在这场水灾中,他们的家园被作为泄洪区承接来自蔡甸区其他地方的洪水,他们被迫在一夜之间背着物品、赶着牲口全部转移,默默地奉献出镌刻着自己深远记忆的家园。洪水退散后,他们望着在泽国中被浸泡得容貌尽变的家园,虽然仍有很多留恋与不舍,但他们没有捶胸顿足,没有怨天尤人,而是积极响应政府的号召重建自己的家园,过程中虽然充满了重重困难,但他们甘之如饴地为自己的家园添砖加瓦。今年春天,黄灿灿的油菜花又盛开在消泗,却格外地鲜艳,吸引来各地宾朋。在氤氲的香气之中,在飞舞的蜂蝶之间,有多少人知道这是在曾经被洪水浸泡过的土地上爆发的盎然生机?消泗人民不屈不挠的精神,不正和莲花湖中荷叶、荷花的精神是一脉相承的吗?一方山水养一方人,这些景与人不正是蔡甸这片钟灵毓秀的土地滋养而出的吗?
一一风荷举,莲叶举起的不仅是优美的风景,还是家乡的腾飞,更是刚毅不屈的时代精魂!
END
出品:武汉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新媒体中心
文字:《武汉印象·2017》散文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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