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房子是凌一尧找的,四十平,月租六百。
我们一起购置许多东西,比如简易折叠衣橱,厨具,餐具,以及被褥。
凌一尧把两副餐具摆好,脸上满是小妻子般的认真,我躺在床上看着她忙这个忙那个,突然觉得不可思议:我十六七岁时得有多幸运才会得到这样一个小家伙的青睐!
凌一尧有时很像一个孩子,某个周末我去上班,她一个人在家睡到黄昏。我下班回来时她还抱着枕头睡着,我换拖鞋时她睁开眼睛,说:“吕钦扬,我最喜欢看你回家。”
我说,“噢”
“那你什么时候最喜欢我?”
我没回答上来,她有些不高兴,到了第二天早上我才告诉她,“我们并肩站在镜子前一起刷牙的时候我最爱你。”
我们那段时间的生活条件很简单,早餐是熬一小锅米粥,一小碟肉松,还有两个煮鸡蛋。
我们约定谁先醒谁先去做,但每次都是她先醒,我百思不得其解,她不是那么容易自然醒的人,可是我又从来听不到闹铃声。
后来我才知道,她把闹铃调成震动,把手机垫在枕头边缘,这样她就可以早起做饭又不把我吵醒。
“白痴,手机会有辐射的啊!”我埋怨道。
她说:“我就是喜欢喊你起床吃早饭呀!”
她那得瑟的模样,就像幼儿园里得了小红花等待表扬的小朋友。
当时她的手机是大学室友淘汰下来送给她的,摩托罗拉的,开合时都会吱呀吱呀地响,外面的漆都掉了。
我工作三个月,她的生日那天,我买了一只小的儿童蛋糕,两个人一起做了几道菜,这个生日就这样勉勉强强过掉了。
晚上,她裹着被子躺在我怀里看电视,我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只盒子递给她,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我攒钱买的一部夏普翻盖手机。她盯着那手机看了半天,一句话也不说,我有些纳闷,把她掰过来时才看见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我问道:“不喜欢?”
她还是什么话都没讲,直接搂住我的脖子,眼泪直接往我肩膀上擦,后来我才知道,前两天她同学嘲笑她的手机老土,“五十块钱卖给我都不要”。她怕我听了难过,就一直没敢告诉我。
哪怕已经相恋那么多年,凌一尧在我眼里依然是一个雅典娜,集性感,可爱,聪慧,与善良于一身。
她穿着睡裙抬起胳膊晾晒衣裳;
把我的脸假想成镜子左照右瞧的时候最可爱;
她坐在台灯下一边写作业,一边与我讨论自由主义与无政府主义;
她明知道行乞的人是骗子,但路过那些人面前时还是忍不住丢一枚硬币,以求自己良心的安宁。
天气转凉的时候,她开始向同学学习针织,买了毛线照着图册开始鼓捣起来,并且不允许我偷窥她的杰作。
然而当作品终于完成,试穿时她才悲催地发现毛衣小了一圈,即使穿上也像猪八戒中了三个菩萨的套索似的。我被勒得喘不过气,非常无助地看着她,她却气呼呼地拍我的肚子,说:“都怪你!养这么胖!浪费我的心血!”
为了穿上她这件开山之作,我决定努力减肥,当我觉得自己可以穿上那件毛衣,却又错过穿毛衣的季节。
再后来,那件毛衣也找不着了,如今,那个为傻逼织毛衣的女孩也不见了。
大乔在镇江工作,而子石在宁波,有一次他们俩一起来南京玩,我们四人一起去吃傣妹。
聊天时大乔说漏嘴了,说到当年他们俩和我打赌的事情,凌一尧的脸色顿时一沉,问我:“你追我就只是因为一个赌?”
我吓得脸都白了,因为我记得一些影视剧里这样的事情会导致女生彻底翻脸,大乔和子石也愣住了。
但凌一尧马上又笑起来,对大乔和子石说:“那你们俩说话算数,什么时候裸奔?”
子石赶紧辩解说:“等你们俩结婚了,我们就在婚礼上裸奔,好吧?”
“行。”凌一尧愉快地答应。
我觉得非常欣慰,我们家尧尧是一个开得起玩笑的好孩子。
但晚上回到家里,她终于收起笑脸,要我好好解释一下那个赌到底什么意思—原来她只是不想在别人面前丢我的面子,但该清算的账一个都跑不掉。
我很遗憾当时没有趁机要大乔和子石兑现诺言,现在他们再也不需要裸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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